程禕亓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一面是日光,一面是果香》


  从洛杉矶到波士顿,有4801公里,自驾需要两天两夜,直飞也要六个小时。

  那年七月的某一天半夜,父亲沉默地推开我们的包厢门,一屋子醉的不省人事还要给我践行的兄弟紧攥着绿色玻璃啤酒瓶,嘟囔着喝个痛快,只有我一个人晃悠着手里的酒杯扬起凉薄的笑,抬眼分给父亲一个冷淡的眼神:“都准备好了?”

  父亲点点头,主动替我拎起抛在角落的背包转身出去,门缝开合带进来一阵湿热黏腻的风,裹挟着海滨城市独有的味道。我知道,无论这种闲腥还要持续多久,都将与我无关。

  对于那些兄弟们来说,我大概永远都是一个谜。身份来路不明的转学生,在一所完全中学里毫无波澜地过了十年,除去姓名叫苏云鹤性别男之外,任何人都对我一无所知。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属于这里。


  就像是村东头的一口古井,在岁月里悄悄爬满青苔,保持着甘甜清澈却依旧无人问津,只留存一份沧桑姿态。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怎么见过父亲,从他十年前把我丢在这个小镇上开始。记忆里别人所说的靠山,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尾号1123的账户汇过来的巨额生活费。他们羡慕我出手阔绰吃喝不愁,我笑着揉揉膝盖,淹没黑暗里生长痛的酸楚。

  好不容易再见父亲,他告诉我全家已经移民洛杉矶,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撕碎了他带来的申请表,试图嘲笑他崇洋媚外,他一言不发地晃了晃手里深圳飞洛杉矶的机票和伯克利的录取通知书,将我的梦想钉在那里。

  同他的博弈里,我终究输了。


  直飞波士顿的时候我坐在舷窗边上看云,看晴空万里的蓝天。

  波士顿的雨水充沛得过了头,九月份里下秋雨,几乎浇湿了整个人。我披上浅灰色风衣,说不出什么隐含的情绪,只知道下雨的日子里,我的左手边有日光,右手边溢出果香。

  伯克利毕业之后我复考了奎斯特罗姆商学院,因为音乐不是我的归宿。父亲得知我继续留在波士顿读书的时候显得很高兴,他乐得我离他和他的新妻子越远越好。移居大洋彼岸的那些年里,我还是过着一个人的生活。最初的语言不通并没有带来什么障碍,反正会不会讲英语也没关系,高低学几天也就懂了。

        房东太太抱怨我性格孤僻会把别的租客吓跑,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她摆摆手说:“You'd better not smile.”

  没有期许。


  毕业后我一声不吭回国,继承国内的公司和产业,过好自己的现世安稳。偶尔去看看旗下艺人的演出,闭上眼睛幻想自己当年的乐队梦。有个小孩挺可爱,艺术才华没的说,我乐意跟他打闹,放下平日里严肃的伪装。他跟我混熟了就开始叽叽喳喳,拉着我去拨弄吉他弦。我给他讲睡前故事,在他额头落下晚安吻,不掺杂私欲,只想保护他脆弱而绚丽的梦。

  带他去波士顿进修的时候他奔跑在雨里,不肯要我给他撑伞,伸开双臂拥抱满天冰冷的水滴。我用风衣裹住他要他安静些,给他讲那些陈年的过往。

  无怪他茫然,我出国那年他才出生,眨着一双大眼睛,小脑瓜里好像什么都想不明白,最后瘪瘪嘴伸个懒腰靠过来,带着困倦给我背作文选上拼凑的句子鸡汤。

  “吹不出褶的平静日子也会闪光,日复一日的生活总有意义……”

  “你那边是日光,我为你做果香……”

  “人总得有梦可做……”


  雨滴溅湿帆布鞋荡涤涟漪,屋檐将街道下的青石砖分割成明暗两方,亮的一面是日光,暗的一边有果香,生活的一瞬间里,有梦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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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告诉大家上个月我没有偷懒!我有写好多东西!

没有评论会死!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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